我猛的睁开双眼,眼前是朦胧的、熟悉却又陌生的白色天花板。

「已经过了二十年了吗?」,尽力的从沉寂了一晚的脑海中取回现世的记忆。

窗帘尽职的阻挡着中午充满力量的阳光,但仍然有几缕不甘的爬上被子,试图对我伸出魔爪。我懒散地坐起来,举起双手伸了个懒腰,将腰间原本抱在怀里的尾巴释放出。尾巴自然的回到背后也与头上的双手和耳朵一起抻了个直。看着在昏暗卧室中,那几缕格外明亮的阳光,心中突然没有来由的涌现出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悲伤。凭借着对心理学和神经科学的了解,我知道它又来了。

伸手重新从背后捋过自己毛茸茸的尾巴,蜷起双腿,将它抱在自己的怀里,就像抱着一个柔软的温热的毛茸茸的抱枕,脑袋上本来没有睡醒的耳朵现在也不由自主的耷拉了下来。

明明已经度过了二十年,但好像什么重大的事都没有做成,明明刚刚结束了「死线」的鞭挞,本想着可以尽情的休息放松一下,但一回过神来就又发现还有浩如烟海般的事项等待着自己去解决。本来的我对此总是充满着兴趣和动力,但现今心中却莫名的觉得无趣和沉重。

生活的美好在这一瞬将我剥离,我知道这是什么,但在一刻拥有着近乎无限「仙力」的我却感到如此的无力,而这种无力的挫败感又进一步加剧了心中那没有来由的悲伤,近乎无解。

抱着自己毛茸茸的温暖的尾巴,泪腺开始不住的涌动,我有些想哭,但哭泣在社会常识中是懦弱的表现,是不被认可的。同时理智也清晰地告诉我为没来由的悲伤而流泪是虚假的,是不必要的。

我茫然无措,只能静静地坐着发呆,只能仍由各种神经递质和激素在我的大脑中横冲直撞,将我逐渐吞没。各种思绪的线胡乱的缠绕着,各种各样的念头层出不穷,但全都在焕发出色彩的一瞬便又退了色重新消失在空寂之中,精神力也不受控制的涣散着,感知着这屋内和屋外的抽象。

突然间一个念头渴望着占据了我的脑海——「我想要一个孩子」,在一瞬所有难以宣泻的情感便顺着这诡异的河道喷涌而出,激发出了所谓的母性。理智在这一刻瞬间惊绝,回味着那异样的渴求我愈发的茫然,无限长岁月来从未有过的危机感,让我的脊柱都感到有些发麻。

仔细回想阅读过的资料和文献,我找到了母性产生的合理性,飘然无根的情感需要一个寄托,而母性显然是一个非常好的泄压口。情绪的走向开始变得诡谲和难以控制,围绕着这个点,各种各样的思绪不断的诞生,我只能抱紧怀中的温暖,抿紧嘴,强忍着心悸与泪腺的咕涌。在这一刻我仿佛拥有了一切,但又仿佛一切都是空寂。

又不知呆坐了许久,眼中可见的模糊的白光已经有些褪去同时也调转了探出的方向。放在床边的手机突然亮起来,抓住了我的注意力,吸引着我的手条件反射般不由自主地拿起它,熟练的解锁。拉下通知栏,是视频网站的视频推送。

夸张的标题和花哨的封面,在这一刻无法勾动我一丝的欲望,但经过多年的驯化,手已经自主地点开了视频。互联网的喧嚣,爆炸的信息流,刹那间便将空寂的我填满、淹没。麻木地感受着无味信息的冲刷,将所有的情绪和理智都带向了未知的去处。

在迷失的最后时刻,我突然无措地丢下手机,心有余悸的看着还模糊的还亮着的屏幕,用双手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尾巴并用其遮挡住自己的脸,唯有这样才能让我感到一丝自己存在的温暖和安慰。

所有的狂欢终究还是结束了,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,我只能将自己的脸埋在自己怀中的尾巴中。我知道该起床了,生活终究还是需要继续,未来的时光对我来说是无限长,但在这一刻之前,我是否还是我,我无从得知。

收拾好一切,筋疲力尽的爬下床,拉开窗帘,窗外的明亮刺痛了我的双眼,脑袋又疼了起来。